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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嚮導》渡江卿/燈籠魚 阿浪

 

 

 

  一席畫屏,倚著浪辰台、在斑駁燈光下映出紫微風采。許是遮蔽著西邊吧,玄之玄轉過身望向身後,打算看清太陽是否就在那方,準備西沉。可惜事非其想,看去只是一片空地與銜接到皇宮的雕花走道。

  浪辰台,或是個正向旭日東昇,看陽光灑上海面粼粼的地方?

 

  「大老遠跑來,可真是辛苦你了,老七。」

 

  悠悠的聲音自屏幕後傳來,配合著昏光一閃一閃。玄之玄輕輕蹙起眉來,敲了敲自己小巧的腦袋瓜,一副煩惱無解的模樣。

 

  「鉅子的去向你可有探查到了?」

 

  「不勞你擔心,他離開羽國後便去了中原,雖然路程很是曲折,但還不至於能擺脫我的追查。」

 

  「我還猜想他會不會來這呢。」

 

  「哈,我想不會吧。」

 

  「你這麼肯定?他可是知道你在這了?」

 

  「我想不用我們洩漏,他也知道了。」

 

  「哼,就不怕他隨時一個反手就把你在這建立起來的一切毀掉嗎?」

 

  聞言,悠然的身影倚靠在浪辰台冰冷的石台上,好似在休憩一般。一聲淡笑,玄之玄面露戲謔地笑,心理倒是不悅了。

 

  「哈,欲星移無賴在與世無爭的海境、一世為鱗族師相默默而終。這樣平淡一生怎會引起鉅子關注、進而加害呢?」

 

  對於對方的自嘲,玄之玄已經不想再有所惱怒。但看著那盞燈仍是一晃一晃,心中煩燥卻又生,連燈也隨他嘲弄自己似的。緊握了握拳頭,玄之玄卻語出那稚童的軟嫩嗓音,裝作耍賴。

 

  「欲星移,真不愧是鱗族一員,連行事都像鱗族那樣晃悠悠的。唉,怪不得每次尚賢宮的聚會,你總是最晚到,該尋個法子來懲處了是吧?」

 

  「老七切莫這樣說,離開海境望尚賢宮的路上皆為陸路,水性如我只能慢慢走,該是獲得一些原諒才是啊。」

 

  「多說的!墨家誰不知你欲星移移動速度最快,不要再裝傻了。」

 

  「唉,你們看到的是逃跑的速度啊。」

 

  思及再這般廢話下去,恐怕是無法完成該做之事,玄之玄索性不再搭理欲星移的裝瘋賣傻。

 

  「策天鳳將羽國誌異帶了出去,近年鎮魔龍脈又有些浮動,恐怕會成為召集人力的武器。我想,那時所討論說要去中原一探所得到的情報該是有用處了。」

 

  「可惜我沒去中原。」

 

  「你!當時不是分派好各自任務了嗎?」

 

  「但礙於我鱗族師相的身分實在無法完成任務啊。」

 

  「哼,鱗族!」

 

  「是,果然當初該把這項艱鉅的任務交給你呢,影形。」

 

  一句話惱得玄之玄憤而甩袖離去,看著嬌小背影在雕欄間逐漸變小、消失。浪辰台後的人影淡淡吁了口氣,身子輕鬆地半躺在石台上,一盞明燈也頓時熄了。

 

  「應對的感覺如何?」

 

  襯著鼻音的慵懶嗓子自浪辰台更後頭傳來,趴伏的人猛地跳起,望向那與自己擁有相同面孔、相同音色的人。

 

  「你終於回來了,我好累啊,九算果然難以應付。」

 

  「哈,當學個經驗吧,你不也成功把玄之玄打發了?」

 

  「還不都照你說的做。」

 

  渡江卿賴在浪辰台感受著背脊微微發涼的溫感權當放鬆,眼前那一只吊燈垂啊垂的,惹得煩了乾脆閉上眼。

 

  「其實你心情也算不錯。」

 

  望著對方用自己的面容正毫無防備地休息,欲星移緩緩近前,勉強在一旁倚住身子。

 

  「怎麼說?」

 

  「燈明是為誘,既燈滅,那便表示獵物到手,該是飽餐一頓了。」

 

  「哈。」

 

  漫無方向地空笑一聲,渡江卿舉起手,輕拈了拈眼前不安分的燈柱。

 

  「將我改成鱗族之軀又把我的臉換做自己的,你簡直有病。不過…為何選擇這個?」

 

  渡江卿一開口,滿嘴尖利森冷的長齒便露了出來,鱗族師相僅只一笑,卻又將話題轉往全然無關的事上。

 

  「你看星星嗎?」

 

  「甚麼?」

 

  「浪辰台的視野很好,我們先去用膳再來觀星吧。」

 

  語罷,一步探前便速速離了此地,渡江卿滿臉疑惑地急急自台上爬起,望著欲星移的方向而去。他禁不住擰緊了眉,暗自叫苦:這傢伙至中原蒐集情報整整十數天,怎麼就沒一點倦樣?

 

  「玄之玄的伎倆你也會,那影形還有甚麼特別的?」

 

  一邊夾起盤中的海帶芽,渡江卿總算是習慣地納入口中,讓鹹味刺激著腔壁。欲星移見狀,自顧自地夾了些許的海菜便將目光投向對方。

 

  「我只改變你,與那個面具生不同。你這話好像在說你的臉與影形的臉同樣廉價,唉,虧我煞費苦心呢,果然是我做人失敗。」

 

  「我沒那個意思。」

 

  理虧的渡江卿垂下頭,靜靜將自己的飯菜吃完,頭頂所帶的釣燈也隨之擺動,像在道歉一般。此情此景,惹得欲星移不住發噱。

 

  「又怎麼?」

 

  「沒事。」

 

***

 

  兩人用膳完畢,稍作休息,渡江卿便給欲星移一把拉到浪辰台,仰望星空燦爛。較之陸地上偶有雲遮,海境騰空,倒是更顯繁星絢爛;渡江卿仰著頭,被滿天的星斗震驚地闔不攏嘴,一雙眼四處張望、簡直要發直了。然而身旁欲星移卻是步步蹣跚移動,直到一處才定下點來,仰天望特定方向尋去。

 

  「你在找甚麼?」

 

  終是耐不住好奇心,渡江卿也跟上問道。

 

  「北斗七星。」

 

  很是意外,渡江卿本認為北斗諸類於欲星移,非是極其了解、舉目可識,就是世俗巴人,不屑一顧。然欲星移堅持追尋的模樣卻像是對其的一種了然與喜愛。

  良久,欲星移拉著渡江卿的手,向杓狀星座指去。

 

  「你問我為何將你化作燈籠魚嗎?」

 

  聞言,縱然不解,渡江卿仍是順從地點了點頭。

  看著渡江卿那憨呆的神情,欲星移輕笑了笑、一手撫上那親手改造的臉。

 

  「對魚而言,那種燈是誘惑獵物的;但對人而言,卻像明燈在前、指引道路。你,已經失去最初的面容了,我希望你還能記得自己的初衷。」

 

  聽著欲星移的期許,渡江卿跟著摸了麼自己頭上的螢光小燈,一絲苦笑漫開,尖齒不懷好意地外露。

 

  「指引著路,回家嗎?」

 

  「回到海境,我也會為你敞開大門。」

 

  渡江卿細細思索著欲星移的話句,雖從中尋得自己離開此地的契機,但卻又有一絲五味雜陳。仰頭瞅著對方刻意找出來的北斗七星,他知道欲星移想給自己說些甚麼了。

  斗杓東指,正巧指著浪辰台,欲星移要他記得這個方向。

 

  「你知道,北斗七星又各有所指嗎?」

 

  「你說吧。」

  

  心許接下來的日子是自己與鱗族師相最後的回憶,渡江卿仍然是欣喜的,心情好之餘,也就隨對方的性子去了。

 

  「北斗有七星君,一為貪狼天樞君、二是巨門天璇君、三有祿存天璣君、四文曲天權君、五廉貞玉衡君、六武曲開陽君、七則破軍瑤光君。」

 

  「那有甚麼不同?」

 

  「貪狼城府刁鑽,巨門雖聰慧卻好鬥、善於煽動他人,祿存隨和但易受波動,文曲聰穎空泛、廉貞事事躬親也權威橫行、武曲剛強、破軍衝鋒直率。」

 

  聞言,渡江卿反過身來,一手撫上欲星移的面──如同欲星移對他所做的動作那般。尖牙利齒雖然隨著笑意張牙舞爪卻顯不造作,只可惜額前燈盞一明一滅,好似要訴盡他的心事。

 

  「那我想,我是祿存吧。」

 

  欲星移直直望著衝自己笑的人,淡然吁了口氣。

 

  騙子。

 

 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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