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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羽之秘》鍛神鋒/白天鵝 無華雅蓮
風颯颯,葉簌簌。千樹秋涼天下暮。
談紛紛,酒沉沉。萬世聲名劍中魂。
雖有穿林打葉聲,誰能吟嘯且徐行。
晚霞既臨,鋒海之地,莫聽與何妨正在院中掃著落葉。
如此便是從日薄西山一直辛勤勞作到星子滿天,那遍地枯黃樹葉仍是掃之不盡。
莫聽將掃帚望地一杵,歎口氣道,「何妨,主人命你我將院中落葉掃完才可回返,但這林木甚多,方自掃過一輪,又有新的樹葉落下,豈不是無休無止,沒個盡頭?智如主人,怎會想不到此點,卻仍是給你我派下這個任務,莫非是有意刁難?」
何妨拿手拍了下莫聽的頭,「噓,小心被主人聽到。就算主人是故意,我看也是因為你早些時候惹怒了主人的緣故。而我就是那被殃及的池魚,可憐無辜。」
「何妨,我不過是嫌主人把房間里弄的都是羽毛,難以打掃,就隨口抱怨了一句,難道就被主人記恨上了?」莫聽有些恍然大悟,揉了揉自己被拍的地方。
「你又不是不知道主人最忌諱的是什麼,除了魯家就是……咳,總之,你抱怨羽毛太多難掃,於是主人就讓你來掃落葉了,看看哪個更難。」何妨拿手掩了嘴,輕咳一聲,然後小心地看了看周遭,生怕自家主人就藏在哪個看不到的地方。
莫聽已是信了何妨所說的話,委屈地扁著嘴,「那我現在去向主人認錯還來得及嗎?」
何妨也是長長歎了口氣,「還是先等主人氣消了再說吧。」
二人對視一眼,彼此面上都有幾分無奈。
她們抬頭看著樹枝上仍在不斷紛然飄落的樹葉,內心一片蕭索淒涼。
每個月的十五,鍛神鋒都會掉毛。
正是那星河高懸,月圓之夜,風輕雲淡,樓閣之間,鍛神鋒一手持杯,白玉杯中是美酒風月無邊,醉臥軟榻,悠悠閑閑,品著絕世佳釀,數著羽毛片片。
沒錯,方才莫聽口中所說的羽毛,正是從鍛神鋒身上自然掉落。
或許鳥禽之類皆有掉毛期,只是鍛神鋒的尤其頻繁罷了。
此時四下無人,鍛神鋒也不必再遮掩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。被解開的袍服之下,一雙通體瑩白如雪的羽翼輕輕招展,彷如落葉一般,在風中撲簌簌地掉著毛。
鍛神鋒舒舒服服地靠著軟枕,那枕頭所用的內芯其實就是何妨用自家主人掉落的羽毛製成,綿軟清香,質感上乘。為此鍛神鋒曾大贊過何妨,誇她蘭心蕙質,聰敏可人。
雖則這數十年來,鍛神鋒早已習慣於人前掩飾自己的特殊,將這對奇異的天鵝羽翼藏在寬大的袍服之中,但畢竟不若這般放任自然來得舒適愉快。
「哎,舉世皆濁我獨清,世人皆醉我獨醒,但這醉醒之間,又有幾人區分得明白,領悟得透徹呢。唯有望月獨酌,浮以大白而已。」
鍛神鋒懶洋洋地抖了抖翅膀,翻身換了個姿勢,卻是將酒杯遙敬明月,望空而酹。
「風月無邊,果真好酒。可惜,可惜。」
他將酒杯擱回案上,重又拾起那慣常愛用的羽扇,慢悠悠搖著,平添一分瀟灑風流。
當然,這羽扇也是用他自己的羽毛製成,其色甚華,其質甚輕,如非那扇柄有意多添了重量,仿佛一陣風過,便能將之吹卷而上,扶搖入雲。當可謂之世間極品也。
故而鋒海之內,除有神鑄之名外,尚有世人所不得知的神羽之秘。
鍛神鋒所鑄造的每一件兵器,在交付主人之時,都會附贈一片純白尾羽,作為鋒海印記。由於此羽毛尤其特殊,世間竟找不到第二處所在能夠得到,故而苗疆之人在以能擁有鋒海鍛家所鑄神兵為榮的同時,也必須以這片羽毛作為身份象徵,否則便會被世人認為是贗品。
一兵一羽,從無例外。
然而世人只知這羽毛乃是鋒海鍛家獨有,卻不知它根本就是出自鍛神鋒身上。
這便是所謂的神羽之秘。
待得清風吹散了幾分醺醺醉意,鍛神鋒這才捨得從榻上爬起。
他原本就丰姿俊逸,氣度不凡,此時月下獨立,羽扇輕搖,脅下雙翼迎風而展,更是仿佛隨時將要乘風歸去,入那月宮瓊樓,羽化登仙。
斯人美景,當不外如是。
「莫聽,何妨。」
鍛神鋒負手身後,將聲音以內力默送而出,飄飄蕩蕩正傳入那還在前院掃著落葉的兩名可憐婢女耳內。
無多時,莫聽與何妨已是來至此地,恭敬道,「主人有何吩咐。」
「月至中天,時辰亦近。這一月一次的煩惱總算要結束了。也罷,你二人將此地掉落的羽毛盡皆拾起,留以備用。」
收起展開的羽翼,鍛神鋒將搭在軟榻上的外袍重新穿上,便又變回了往日裡那個孤高冷傲的鋒海主人。
莫聽與何妨低了頭,將一臉的無奈完美掩藏,「是。」
主人的羽毛早就已經堆滿一整間儲物室,看來又要另外打掃出一間房來放這些了。
什麼神羽之秘,根本就是掉毛太多處理不完……
她們心中都是這一樣想法,只是不敢再表露分毫異議。
畢竟她們可不想再回去前院繼續掃落葉。總之主人說什麼,就是什麼好了。
鍛神鋒滿意頷首,便搖著羽扇朝臥房走去。
「談風月,評聖愚,撫劍笑公輸。巧奪班門明夜火,鋒海照寒軀。」
再過些時日便是元月,若是有親朋好友登門拜訪,便用這些做成羽毛筆以為饋贈好了。
鍛神鋒悠悠踱著步,為自己又想出了絕妙的新主意而陶醉不已。
風月無邊,實在是醉人啊。
【完】